云国,中庆城。
往日一向门庭清净的谊兹侯府,今日却是大开门庭,其中张灯结彩,颇为喜庆。
每隔片刻,便有京中官宦人家的车架停在谊兹侯府门前。送礼之人在门房前放下了贺礼,然后是一刻也不停留,转身便径直离开。
侯府中人,竟然也丝毫不出言挽留,就这么站在门前,不断恭迎相送。
这幅景象,别说是马敏文当初任职尚书令的时候。就是京中那些闲赋在家,在朝中靠边站的老一代勋贵们,办个宴席也没有这样冷清的。
或许在旁人看来,只是觉得这谊兹侯府,如今没了圣卷恩宠,没了手中权势,便是门庭冷落,让人不由心生诸多感慨。
但只有朝中的诸多老臣们方才清楚,这看着不显山不露水,门庭冷清的谊兹侯府,在朝中却是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先帝在世之时,这马敏文便在朝中任职。汪晓掌权之后,亦是凭着其圆滑的性子如鱼得水,位居九卿之位。
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他马敏文更是果断投靠,带头出面,稳定了朝政。又接着与杨家的联姻,和曲家、陶家乃是当今圣上,都论起了亲戚来。
四家权势最盛之时,朝中文武两班重臣,要么是几家的门生故吏,要么就是受了他们的提拔之恩。曲诚当初在任职尚书令的时候,区区家仆便能够喝令地方官吏,靠得就是这份影响力。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接任尚书令的曲诚才会因“病重”,而归家荣养。顺便还给了萧承,以内阁替代尚书令职责的机会。
萧承身为皇帝,一言一行所隐藏的心思,下面都会有人去耐心揣摩、猜测。
四家之中,这杨家女儿后宫得宠,陶家老太尉仍被当今陛下所敬重,都没什么。
但这马家、曲家,当今陛下已经表露出了几分忌惮顾忌的意思,朝中大部分自然不敢再与其有所接触,连两家发出去的帖子都不敢接,日常都不敢来往。
但就算如此,马家举办的宴席,却还有这么多朝中大臣派人前来送礼。纵然没有入宴吃喝,也足见马家在朝中残存的影响力,是有多么惊人了!
马府书房之中,卸去了朝中职务,荣养在家的马敏文,脸上气色相较此前,不知好上了多少。就连昔日略显消瘦的身形,也可见富态了不少。
此时的马敏文挥了挥手,让一旁伺候的人尽皆退下。就连想要伺候一旁的长子,都被一齐赶了出去。整个书房之中,只剩下了马敏文、曲诚、杨玄琰三人。
书房沉默片刻之后,马敏文开口笑道:
“你我三家虽然各有姻亲,但相互往来,却是很少。今日唯有借着我这长孙的周岁宴,方能够与两位聚一聚啊!”
曲诚闻言,也是不由轻笑一声,道:
“是啊。这番场景,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初陛下初登基之时,安宁侯也是这般,借着寿宴之机,暗中为陛下联络的。”
杨玄琰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
“今日可不同往日!陛下可是,从未禁止过你我三家往来的……只是咱们为了稳妥,这才如此小心的。”
安宁侯,也就是杨玄琰如今所封的爵位。
当初权臣汪晓掌握朝局,萧承借着杨家的关系,联系了马、曲、陶三家,这才能够在掌权之后,快速稳定朝局。当时杨玄琰暗中为萧承联系之时,也是如今日这般,借着个寿宴的名义……
曲诚闻言,连忙摆手道:
“是我失言了!”
萧承对他们几家还是念及旧情的,也未曾多有禁制看管。怎么说,也没有到当初汪晓掌权的那个局面。
稍稍叙旧一番之后,马敏文轻咳一声,道:
“太尉如今军务在身,倒是没有前来。不过倒也私下派人,送来了贺礼与一封书信!”
曲诚、杨玄琰闻言,皆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正襟危坐了起来。
这幅书信,才是他们三人聚集在这里的关键。
“近来之事,你们应该也略有耳闻。如今京中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私下里却是暗流涌动,让人不安。”
“中军都督府、禁军衙门、京畿府衙门、尚舆备事处、东缉事厂。京中这几处紧要的衙门,如今都各自收到了密报。如今京中有势力暗中兴风作浪,竟然胆大包天到,欲要对宫中下手。”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这个消息竟然在京中传开。就连久在家中,一向远离朝局的杨玄琰,此时都有所耳闻。
曲诚闻言,点了点头,道:
“原是为了这件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样的事情,尚未动手,便已经闹到了如今这般人尽皆知的地步。这幕后势力,显然不过就是一跳梁小丑,又何必忧心至此?”
对宫中下手,这般掉脑袋的大事,还未动手呢,便已经传到众人皆知。也着实怪不得曲诚此时,如此看不起这幕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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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只因为这件事,自然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马敏文顿了顿,眼神一凝,沉声道:
“太尉来信,却是告知,不知什么时候,几处衙门顺藤摸瓜,竟然从顺着其中一条线索,摸到了我谊兹侯府之上!”
此言一出,曲诚、杨玄琰脸上顿时一惊。
“什么?”
“此事,为何会牵扯到谊兹侯府之上?”
马敏文微微抬手,示意二人莫要惊慌,继续道:
“清者自清,想来,这也不过是幕后之人,故意放出来扰乱视线的手段而已!我谊兹侯府既然没有参与其中,那自然不怕什么。各衙门想查,我侯府都是大开方便之门,任由调查的。”
听到了马敏文这般表态,曲诚、杨玄琰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毕竟凭借马、曲、杨、陶这四家的影响力,倒也不至于被人冤枉。就只怕马家,是真的参与了此事之中,那才不好处理呢……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以马敏文圆滑谨慎,时时不忘约束家中子弟的性子,显然也不可能如此弄险。
“既然如此,那所幸不管就是了。陛下如今已在归京的路上,不需月余便能够回到京师,咱们又何必慌张?”杨玄琰开口道。
曲诚此时却是毫无轻松之色,脸上反而变得无比凝重起来,沉声道:
“谊兹侯担忧的,恐怕是这个苗头啊……”
“幕后之人欲要对宫中下手,目标只怕是两位未满周岁的皇子殿下。而后宫三位妃嫔之中,唯有杨昭仪娘娘还没有子嗣。纵然咱们没有暗害皇子的胆子、心思,只怕也难以杜绝有心人的怀疑啊!”
马敏文闻言,沉着脸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