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远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立刻就注意到杨路的怪异反应，他还以为杨路发现了什么问题，连忙上前请示道:“杨顾问，难道这份名册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只是……”
说着，杨路将名册铺开在面前的灵木长案上, 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问道：“这个名叫沈小涛的报童，也是你这两天亲自面试过的吗？”
海崖城底层群众基本没有什么正经名字。
只是海崖城以远洋贸易为立城之本，当地穷人家孩子和孤儿，往往都会起类似小涛和小波这样的名字，颇有点类似地球的王麻子和张狗剩。据说在山鹰派统治的天枢山脉地区，由于妖兽横行, 底层穷人甚至还会用常见妖兽的给自家孩子取名。
听到杨路的问题，贺明远也有些疑惑：
杨顾问突然提到这个报童，难道背后还有什么深意吗？
他丝毫有不敢怠慢，连忙开动脑筋回忆起来，很快便灵光一闪道：“我记起来了，这报童确实是我亲眼面试过的人。他是穷苦人家出身，从小没有上过学，但却通过卖报纸自学了识字，而且头脑非常灵光，家世也相对清白……杨顾问，难道此人有问题？”
这人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杨路依稀记得，当初海崖阁的冲突过后，祝子明曾经专门安排地痞流氓报复自己。当时有一个和慕容关系比较好的小报童，冒着被祝家狗腿子打断腿的风险，主动告诉了慕容这个重要的消息, 而这个报童的名字正是沈小涛。
虽然这个消息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不过杨路还是对这位正义的小伙伴很有好感。
只可惜杨路当时还没有正式加入青宁商会, 就算想要感谢下这位热心群众也没有余力，只是感叹了一句“淳朴的底层劳动人民”就不了了之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此人竟然被贺明远看中，成为了青宁商会管培生候选人。
既然这报童的人品不错, 于是他便随口对贺明远吩咐道：“这个人，你先替我招进来吧。”
这不容置疑的命令，让贺明远颇为惊讶。
虽然杨路本质上和贺明远一样，都是替李青宁打工的打工仔，但杨路却丝毫没有打工者的自觉，而是把青宁商会当作他家产业经营，甚至就连李青宁本人都是这么默认的。
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会以为杨路和李青宁是老板和老板娘的关系！
正是因为如此，杨顾问虽然位高权重，但却从来没有明目张胆为自己要过好处，毕竟没有哪个正经开公司的老板会挖自己的墙角，这不就是左手倒右手，闲得蛋疼嘛！
认真说起来，这还是贺明远第一次见杨路明示自己开后门。
听到这里，贺明远立刻就精神起来了：
帮领导开后门，那可是咱们做下属的荣幸！
但问题在于，如果沈小涛真是杨顾问亲自安排的关系户，为什么杨顾问直到看到他的名字。才想起来提这件事？可如果他不是杨顾问的关系户，为什么杨顾问又单独要求把他招进来？
贺明远并不知道，杨路其实就是随口一说。
尽管心中非常疑惑，但借给贺明远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打听杨路的私事。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请示道：“呃……杨顾问，此事需不需要瞒着青宁大小姐做？”
杨路压根就没把它当个事，神色随意道：“这个你自己看着办就行！青宁商会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缺乏业务骨干，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培养些信得过的新人。你好好去做，不要偷奸耍滑，我会不定期抽查你的教学成果！”
贺明远语气郑重道：“保证完成任务！”
杨路将招聘章程扔回给贺明远，然后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道：“招聘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我还有其它事要忙，就不送客了！”
等贺明远躬身行礼告退后，青宁商会会客室又只剩杨路一个人。看着自己办公桌堆积如山的文件，他也忍不住有些犯愁：
此去天枢城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时间，这么长时间，又不知道要积压出来多少公务！
他现在无比想念慕容还在的时候。
就算慕容没法帮自己处理公务，给自己按按肩膀也好啊！
李大小姐虽然人美心善，但这甩手掌柜当得实在太潇洒，现在青宁商会内部都在说，青宁商会的会长根本就不是李青宁，而是他杨顾问！
很多人总是把管理工作想得很简单。
然而只要亲自做过管理工作就知道，哪怕是只有简单的三个行政层级、总人数几百人的单位，管理起来的问题都可以用千头万绪来形容。更何况杨路管理的青宁商会足足有上千人！
这还不算峦石城矿山那些不在编制的基层矿工，还有负责物流运输的临时短工。
哪怕他发一个空白表格下去，要求统计基本的商会员工个人信息，比如姓名、年龄、家庭住址、直系家属姓名、婚姻状况等，甚至杨路都给了填写模板，备注还明确规定了那些亲属属于直系亲属，要求各大分会管事按时填好回传。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交办下去，都会在未来几天接到无数来信：
“请问杨顾问，家庭住址是填住宅地址，还是填实际居住地址？”
“我两个城市来回跑业务，是两个都填，还是只填一个就行？”
“年龄是填虚岁还是周岁？”
“我是孤儿出身，记不得自己出生年月，是不是就可以空着？”
“我们这里有个员工父亲去世了，回家奔丧联系不上，能不能推迟两天交表格？”
这些商会员工也不是故意捣乱，而是杨路作为领导布置任务的时候，不可能把事情想得面面俱到，这就导致任务落地下去，自然会出现层出不穷的问题，而下边人不敢随便替领导决策，就导致无论多么琐碎的小事都需要他来拍板。
这就是做独裁者的痛苦！
你想要下边人自主决策，就要承担失控的风险，你要事事亲自拍板，就算你所有事情都懂，事情也能多到把你累死。无量剑派如此死板的搞“法治中州”，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类千头万绪的问题，哪怕是在有电话、微信、邮件、excel的地球都不好处理。
在九州修真界，光是青宁商会在中州东南部的三十个分支机构，地理位置就横跨四千多公里，仅有的远程即时通讯手段，还要动用灵气这种宝贵的战略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