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之后,张小宛抬起头来,眉尖微蹙,气质瞬变。
但见她开口曼声唱道:“暖雨晴风初破冻……”
只这一嗓子,座上众人便如被一股清泉涌入心田,沁入心脾,深入骨髓之中。张小宛的声音轻柔婉转,但是穿透力极强。其嗓音除了清甜之外,还带着一股慵懒娇嗲之味。不多,但恰到好处。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
张小宛朱唇轻启之间,歌声曼妙动听。慵懒娇嗔幽怨寂寞悲伤等诸种情绪混杂其中,令人觉得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眼波流转之中,目光扫过众人,当真令人骨为之酥,魂为之销。
唱到那一句“酒意诗情谁与共?”时,座上众勋贵感觉就是张小宛在向自己发出幽怨的抱怨,差点便要脱口而出说出个我字。就连徐光祚也差点把持不住。
“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张小宛的歌声缓缓消失,余音袅袅不绝。乐师们并未停止弹奏,他们仿佛是为这不绝的余音伴奏一般,直到余音消失,乐声才缓缓停止。
众人爆发出轰然叫好之声,叫好声里,夹杂着朱麟的‘他娘的’之声。张延龄也是鼓掌叫好。这女子唱得可真好,令人陶醉。关键是,她不仅唱得好,而且似乎善于表演。蹙眉摇头举手投足之间,活脱脱将这首词的哀怨孤独幽怨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要是在后世,这怕不是个红的发紫的歌手么?可惜生错了年代。成了一名歌妓。”张延龄心想。
“妙啊,妙啊。名不虚传,老夫还是第一次领略小宛姑娘的歌艺,当真冠绝天下。京城无人能及。莫先生和诸位乐师的演奏也很好,相得益彰,水乳交融。来人,赏红,赏酒。”徐光祚大声说道。
管家带着两名仆役上前,托盘里摆着银票奉上。莫大年等乐师道谢接过。又有婢女捧着酒壶上前给莫大年等人斟了一杯酒,莫大年带着乐师们道谢喝下。
不过,大叠的银票送到张小宛面前时,她却拒绝了。
“怎么?小宛姑娘嫌少么?五百两银子确实不多,但这是赏银,报酬会另算。”徐光祚道。
张小宛嫣然一笑道:“定国公误会了,小宛当然不是嫌少,而是小宛知道,今日之会乃是为了一位我大明朝的大英雄接风洗尘之宴。小宛之所以应邀而来,便是为了这位英雄人物演唱。今日本就没打算收取任何赏钱和报酬。小宛还要谢谢定国公能让我见到这位大英雄呢。”
“啊?”
座上众人尽皆讶异。
“你说的大英雄,是不是便是座上的护国公?今日是我们为他接风洗尘之宴。你说的便是他了?”徐光祚道。
“正是护国公,他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小宛对他甚为钦佩。所以才应邀而来。”张小宛微笑道。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到张延龄脸上。朱麟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啊,延龄老弟,原来这位小宛姑娘是冲着你来的。难怪,难怪,我说定国公怎么这么大面子,能请来张小宛。原来人家是崇拜延龄兄。哈哈哈,美人爱英雄,这倒是佳话。”
徐光祚脸上微微有些挂不住,不过倒也并不在意这些。对着面色沉静的张延龄问道:“延龄,你认识这位小宛姑娘?”
张延龄笑道:“我怎会认识这位姑娘。你们不是说她是这年余才名声大噪么?我这一年多可没在京城呆。根本不认识她。”
徐光祚笑道:“说的也是。看来只是仰慕而已。有趣有趣。”
张仑微笑道:“小宛姑娘,你怎知护国公英名?怎会崇拜他这位大英雄呢?是因为护国公为我大明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对他崇敬崇拜是么?他甚至都不认识你呢。”
张小宛一笑道:“我想等会解释。现在,我还要为护国公献唱一曲,以表仰慕之意。”
朱麟咂嘴道:“瞧瞧,瞧瞧,哎呀,真是诚意满满啊。延龄老弟,你怎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张延龄哈哈一笑摊手道:“我能怎样?我都不认识她。再说了,天下崇拜仰慕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已经习以为常了,难道还要跳起来庆贺不成?小宛姑娘,你爱唱便唱,我也不会因为你多唱一曲便感激你。你仰慕我,是你的事。我跟你可没关系。别回头传出去,搞出什么麻烦来。”
张延龄这番话说的没心没肺,甚为粗暴。座上许多人翻着白眼心想:你这厮可一点不懂怜香惜玉。若是我,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张小宛似乎并不在意张延龄的这番话的打击,微微行礼道:“护国公说的是,小宛自唱一曲,并无瓜葛。还请恩准,以表达小宛尊敬仰慕之意。”
张延龄端起酒杯来喝了一杯,摆手道:“你自唱便是,跟我没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