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看清那老人相貌,却连忙起身往屋后走去。
“孙公子!怎的,看见老朽便往后跑,这般不欢迎我吗?”
孙邈刹住脚步,转身施礼笑道:“韩老先生说笑了,我这不是看您老人家过来,去拿些好茶招待您么。”
这老人便是他的债主——邻街本草堂的大夫,韩琦。
韩老撇撇嘴,倒也没说破:“今天又没人来看病?”
“您有必要说的这么直接吗?”
咕噜……
两人正说着,孙邈的肚子又抗议了,他看看一脸无奈的韩老,有些尴尬。
“唉……不然你换个行当?看你谈吐也是个读书人,哪怕把这里改个私塾,教教孩子也比现在好啊。”
孙邈沉默了,自己的现代医学技术,在这连青霉素都没有的时代,作用实在有限。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圈子,医馆药铺也不例外。
刚开业时,也有不少同行前来拜会。
可他不懂古医学,人家说的都是“肝属木,主筋,其华在爪,开窍于目”之类。
问到他时,孙邈说的都是“肝存糖,解毒,参与代谢,维持凝血”。
驴唇不对马嘴,学术交流告吹,他也被排挤在这安阳城的医药圈子之外。
只有这邻街开药铺的韩老头,觉得他观点新奇,多聊了几句,后来还借了他两百文钱。
是以刚才一看见韩老头,孙邈还以为是来催债的。
韩老见他有些低落,安慰几句便摇头出门去了。
“难道真要改行?”
干了这么多年医生,除去行医,他也没什么能在古代混出名堂的一技之长。
真改行当个“幼儿园老师”,还是挺不甘心的。
山穷水尽,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件东西。
手一摊,一本线装书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孙邈手中。
“你倒是争点气啊!就算不能像别人一样加属性点,来套绝世武功、药典毒经什么的总不过分吧?”
这本书仿佛他身体的一部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且只有他能看到。
刚发现的时候孙邈很是激动,这分明是金手指到账的节奏嘛。
但这种兴奋的心情没能维持太久。
书上空无一字,他试过刀割、火烧等各种办法……仍旧一无所获,书也丝毫不会损坏。
这么长时间过去,什么反应没有,现在也不例外。
“唉……”
失望的孙邈正要去关门,想着用仅剩的钱沽点酒浇愁,明天便换了门匾改行。
却瞧见一个服饰华贵的女子,带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个丫鬟。
丫鬟忍不住相劝:“夫人,婢子听说这医馆里的大夫举止怪异,根本不通药理,咱还是别进去了吧。”
孙邈一听这还得了,鸭子都到嘴边还能让你跑了?当即迎上前去。
他还未说话,那位夫人已先开口:“城中那些名医咱都请遍了,也无人能治康儿的怪病。城里都说这小大夫荒唐古怪,但没准正好有些奇方妙法也说不定呢?
夫君已经……沈家眼下就留下这么一棵独苗,多找人看看总没坏处。”
“是。”丫鬟不敢再说什么,心中却道夫人病急乱投医。
“夫人高见。”孙邈面带微笑,倒背手慢慢踱了过来。
他身形颇高,一身月白长衫行走间衣角飘动,很有些潇洒味道。
就是一头短发显得不太搭。
从医多年,孙邈深知第一印象的重要性,不管能不能治好,样子还是要装到位的。
他在沈夫人和小男孩脸上扫了扫,随后看向那个暗暗撇嘴的小丫鬟,自信道:“贵主人已多日寝食难安,小主人则高热不退,在下说的可对?”
那丫鬟听了立刻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沈夫人也是眼前一亮。
看她们反应孙邈便知说中了。
沈夫人精神萎靡、结膜充血、一脸愁容,加上她们的对话,肯定是忧心孩子,寝食难安。
至于那男孩,面色通红、鼻翼煽动,看着像热的不行却直打冷战,额头一滴汗没有,分明是在发烧。
好歹干了这么多年,就算没有设备药品,基本功还是在的。
“进来说吧。”孙邈转身进屋,没再看她们。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带着孩子跟了进来。
“妾身沈氏,这是犬子沈康,未请教先生大名?”
“在下孙邈。坐吧,除了刚刚那些,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沈夫人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了,正如您所说,康儿多日高热不退,身体越来越差,劳烦先生施救。”
“好说,小朋……咳,小郎君,近来可有咳嗽咯痰?”
沈康怯怯的摇头。
“小解时可有疼痛、尿急?”
“不曾。”
“……下泻便溏?”
“没有。”
嘶……本以为只是感冒、尿路感染什么的,现在看来还挺难办。
没有明确感染灶的不明发热,即使放到现代也不是那么好查清病因的。
想想也是,若真只是风寒、感染,这城里的其他医生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孙邈又将他带到屏风后查体,脑膜刺激征阴性、腹软……
脑膜炎、急腹症也初步排除,他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孩子四肢冰冷,唯独头胸腹炙热,下肢甚至开始出现花斑。
微循环障碍都出来了,再发展就要休克。
暂时看来不像感染性发热,那剩下的就是药物热、中枢热、免疫病……还有惊吓也可以引起小儿高热。
但这些,没有任何检查化验手段的孙邈可不好解决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那本“无字书”忽然显现在孙邈面前,自行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