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贼又不打算在杭州落地生根,不过是干一票就跑的买卖,为什么要忌惮沈氏?
相对来说,吴州总管府的精兵悍将,反而是更大的威胁。
当初平陈之战,为了截断南边郡县的兵马救援南陈都城建康,朝廷单独派了一路大军,走海路攻占吴州。
自此以后,吴州总管府便成了江南地区仅次于扬州大总管的第二号重镇。
甚至前者还隐隐有些帮助朝廷制衡扬州藩王的意味。
对于东阳贼来说,杭州有沈氏这头猛虎坐山,吴州不也同样有总管府的恶狼?
反正都不好惹。
“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柳师师催促道。
便见杨遇安目光炯炯道:“如果说,东阳贼的头目其实是沈氏的人呢?至少双方私底下有勾结?”
“沈纶说过,他们沈氏在吴州公门的号召力,还差了一点意思。”
“如今东阳贼屡屡越界劫掠吴州西北角,邻近能帮得上忙的州府,便是杭州总管府。”
“一来二去,吴州岂不是会欠下沈氏的人情?说不定杭州总管府,就是为此而筹建的!”
柳师师听明白了:“第五郎的意思是,沈氏养寇自重,以便沈氏将来能染指吴州公门?”
杨遇安重重点头。
这下柳师师彻底震惊了:“沈氏为何要做这些,还想造反不成!”
十多年后,他们确实造反了啊……
杨遇安心里默默答了一句
根据前世记忆,江都事变之后,沈法兴振臂一呼,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江表十余郡收入囊中,然后占地称王。
排除沈法兴有大帝之姿、王霸之气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只能说明到了隋末的时候,吴兴沈氏已经对半个江南地区有了强大的掌控力。
而这种掌控力,自然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得来的,必须长年累月的经营。
这时他见柳师师消化得差不多了,继续道:“其实还有一事能佐证。”
“你如今不过是九品行参军罢了,这趟南下又是半公半私,总管府便是念了你兄长的情面,也不至于在短短时日之内,就给予回复。”
扬州总管府的回复速度,当时出乎所有人预料。
“那不是有沈公子的玉佩……”
“是,沈氏在这里就是土皇帝,沈纶就是‘皇太子’,但那又如何?”杨遇安抢白道,“他沈纶去了江都,还能比你柳娘子面子更大?”
这个自然不可能。
于是柳师师再次默然。
“我怀疑,先前的总管府的回复,是沈氏伪造的。”
“沈公……沈纶为何要这样做?”柳师师蹙眉道。
“此事我也只是猜测。”杨遇安坦诚道,“多半是与智者金身有关。”
“大师向来是江南宗门势力的一面旗帜。”
“自他故去以后,江南虽然说不上群龙无首,但后来者比之大师当年,多少要差点意思、”
“毕竟大师当年可是以一己之力,抗住朝廷压力,保下江南宗门。但凡是本地出身的修行者,都承了他的恩情,人望一时无两。”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江南宗门领袖,都还在吃大师的剩饭呢。”
“这个时候,谁能接过大师的旗帜,谁就能收获江南人望。”
听到这里,柳师师基本已经同意了杨遇安的判断。
她先前为什么能保下第五观主?
除了柳氏的情面,主要还是她答应给扬州总管府的慧日道场捐献一座智者金身,还是来自意义非凡的石城寺。
扬州大总管府为什么同意用这座金身换取对第五观主的赦免?
因为智者对江南宗门的影响力,非同凡响。
大总管府都尚且如此重视,对地方影响力有图谋的沈氏,怎么可能不想一想?
“我本想用智者金身救郎君,结果反而让大家陷入绝境……”
想明白事情前后关节,柳师师语气莫名沮丧。
“娘子不必气馁,依我看,此事尚有转圜余地,未必是绝境。“
杨遇安自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