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像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应道:“逃?要往哪里逃?跳海游回陆地上去吗?还是逃进山里去当野人?能让你坐这里敲石子就不错了,你要是去工地上干两天,怕是要哭着喊着回来敲石子!”
韩正山听得有些无语,不过从对方的回答中他也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囚犯应该也有不同的分工,他们这种敲石子的只算是比较轻松的工作,从事重体力劳动的日子更难过。而这地方虽然看管不算太严,但因为与大陆隔绝,囚犯们似乎也没有多少尝试逃脱的欲望。
韩正山还待再问,那人已经不耐烦地说道:“你这新人,不好好做事,晚上没饭吃才有得你好受!”
韩正山想起刚才看守所定下的工作量,再看看日头,只能长叹一口气,然后拿起锤子继续敲石头了。不管日子怎么艰难,总得先活着才能有希望。
韩正山所待的这处苦役营只是舟山群岛六个苦役营中的一个,关押的对象也是以程度较轻、危害不大,今后会进行二次安置的人员为主。也就是说这些人并没有性命之虞,今后重获自由的机会很大,能看到生的希望,自然也就没几个人会选择冒险脱逃。要知道一旦尝试逃跑,轻罪就会变成重罪,刑期也会从有期变成无期。至于敲石子这么“轻松”的活就别想了,立刻就会被安排去最苦最累最危险的工地劳作,能撑过两三个月就算命大了。
韩正山不知其中还有这些差别,只当是这些囚犯缺乏反抗精神。但初来乍到,他也不敢乱说话,否则要是有人向看守举报,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在公门中服役多年,这种龌龊事早就看得多了,身处大牢之中,自我保护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眼见日头偏西,韩正山要完成三篮子石子却还有半篮没有完成。有负责验收成果的工头点收到他这里,只是摇摇头道:“你接着做吧,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才有饭吃。”
韩正山又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定额任务。不过他还得等着另外几名同样是没能按时按量完成劳动任务的囚犯,要所有人都做完之后才能集体离开这里去吃饭。
韩正山在船上这几天进食休息都极为不规律,身体也虚了不少,此时已经是饿得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了。好不容易熬到集体收工,看守这才让他们集合整队,去食堂吃饭。
此时正餐时间早就过了,食堂里也只剩下一点残羹剩饭。不过韩正山已经顾不得嫌弃这硬得顶牙的糙米饭和完全没有油水的咸菜,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仿佛碗里装的全是美食一般。
韩正山三两下就把碗里的刨得干干净净,但仍然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只能是舔着嘴唇看着旁人吃。看守见状道:“你若是想吃饱吃好,明日干活便多卖力一些,只要能超额完成任务,饭桌上便有奖励!”
韩正山心道老子在杭州城的时候每日都有人排队请吃饭,何时曾有过这样的苦日子。但如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脱毛凤凰不如鸡,竟然落得个吃剩饭都要看人脸色的下场。韩正山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刚才那些囚犯敲石子的时候全都是一副心无旁贷的模样,原来都是为了能填饱肚子。
好不容易等到另外几人也吃完了饭,韩正山心道总算可以回去休息了,看守却下令他们去厨房洗锅洗碗收拾残局。这也是苦役营的规矩之一,凡是最后一批收工的人,就要承担起打扫食堂和厨房的任务,而韩正山进入苦役营的第一天就赶上了这个差事。
韩正山在杭州的时候一年下来也干不了这么多的活,饶是他身体还算强健,干完活之后也觉得累得不行。好在终于完事,可以回到监舍里休息一会儿了。看守又带着他去领了被褥枕头,这才安排他去监舍入住。
这处苦役营的居住安排跟移民营地其实是一样的,都是十人一间的屋子,五个上下铺依次排开。韩正山被看守领到其中一间,交给了这间屋子的头目:“赵三彪,这个新人叫韩正山,明天开始由你带他上工,顺便也教教他这里的规矩。”
赵三彪点头哈腰地应下来,恭恭敬敬地送走了看守,这才对韩正山招招手道:“进屋说话。”
韩正山见那赵三彪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拱拱手道:“在下韩正山,有礼了!”
“外面那套规矩,就不要带到这里来了。”赵三彪根本没正眼看他:“我不管你以前是干嘛的,到这里就要守这儿的规矩。这个号的弟兄都叫我赵三哥或者彪哥,你懂事听话日子就好过,要是想当刺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韩正山心道像你这样的泼皮,老子一年不知道要抓多少,当下也不理会他装逼,见屋内有一张空床,口中说声“借过”,便将他刨开到一边,走过去将被褥放下,然后一屁股坐下去了。
赵三彪没想到这新人如此桀骜,当下不怒反笑道:“倒是有些脾气!弟兄们,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