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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识谢宗芬(2 / 2)

谢宗芬骤然就害怕起来,她问白宝山:“这枪是哪儿来的?”

白宝山说:“抢的。短的这条,是在后边兵营抢的;带刺刀那条,是在北京抢的。”

谢宗芬懵懵懂懂,但她知道这不是好事,不说话了。

白宝山把“81—1”自动步枪的弹夹取下来看了看,里边没子弹,又装上,把两条枪用雨衣重新封好。

谢宗芬这时转过来些神,劝他说:“你把枪扔了吧,没枪咱们也能生活。”

白宝山说:“我不能扔,我扔了,我没法生活。”

谢宗芬说:“我害怕。”

白宝山说:“你害怕我也不能扔,你知道我弄这两把枪多不容易?这是拿命换来的。”

谢宗芬见他这样说,又顺着他了,说:“不扔就不扔吧,我不管你。”

白宝山说:“枪先放这儿,我回头再取。”

谢宗芬说:“这干啥?既然来一趟,就带走吧。”

白宝山说:“不能带,我没找到子弹,带也没用,带上更麻烦。”

没找到子弹是实话,要不他也不会耽搁那样长的时间。

他带着谢宗芬沿铁路朝远处走一段,在铁路边的一座坟丘附近挖了个坑,把枪埋好,做好标记。这地方有一座坟,一溜七棵树。

回来的路上白宝山对谢宗芬说:“这件事你跟谁都不要讲,跟我家里人也不能讲。你要是说出去,我就对你不客气。”

谢宗芬点头说;“我不讲。”

其实她的大脑并不是不转动的,她见到枪很吃惊,也大体想到了她男人是个什么人。但她仍觉得,这个男人对她是信任的。

两人当晚返回北京。

夜里,白宝山的小屋亮着灯。两人躺在床上,白宝山像讲故事一样,把他在北京连续做的几起案子,以及在徐水开枪打死军人的过程,一件件讲给谢宗芬听。

他有炫耀的意思。

谢宗芬瞪着黑漆漆的屋顶,这些故事对她来说像天方夜谭一样,她听着心里害怕,始终没有作声。

白宝山讲完之后对谢宗芬说:“我现在是没钱,可我将来会有钱的,会有很多钱,你信不信?”

谢宗芬说:“我信。”

白宝山说:“你别小瞧我,”

谢宗芬说:“我没小瞧你。”

白宝山说:“好吧你等着,我会让你明白,我是什么人。”

如果说在此之前,谢宗芬对白宝山有一种盲目信任的话,在此之后她应该猛醒了。她已经看到了枪,也听到了白宝山给她讲的杀人故事。他说他会有钱的,他还说很可能他还要杀人。但谢宗芬并没有醒悟,她的前期思想和后来做法有一段空白,很难衔接上。

谢宗芬被捕后,不止一次做过这样的表述:“我没办法”,“我管不了他”,“我们总生气,只好这样,他做他的事情,我干我的生意”“反正我管他也没有用处,他不听我的,还会打我,我只能顺着他……”

听来的东西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已经历过的事情,白宝山对她的危险性,谢宗芬以后才慢慢体会到。

这首先是白宝山对谢宗芬的控制。这种控制是多方面的,但主要是精神控制。

白宝山在后来的供词中说:“从徐水回来,谢宗芬看到了枪,我当时的感觉她不会吉发我,但我没有把握。我就把我犯罪的经历一步步地讲给她听。我用这种方法控制她。她知道我的事情越多,她和我的关系就越紧密,她越不敢去告发我……”

这似乎是有道理的。

第二条,就是不断地直接地威胁她。

白宝山对谢宗芬说:“我有枪的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可是关系列性命的事。你要是透露出去,我先杀了你。我不仅杀你,还要去四川,杀你的全家。我这人是说到就能做到。”

这种话,他向谢宗芬说过多次。

谢宗芬始终守口如瓶,没向任何人多说半句,这是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第三,是殴打她。

两人以前也吵嘴,也动手打过架。白宝山是个倔人,谢宗芬也有犟脾气,人很好心肠,但有自己的小主意。自从谢宗芬看到枪,事情便发生了根本的转变。白宝山要求谢宗芬必须服从他。除却生意之外,他要干什么,谢宗芬必须跟着去做。谢宗芬不愿意,他抬手就打。谢宗芬跟他跳,他就朝狠处打。有一次,他把谢宗芬打得一个星期起不来床。

两人形成了很独特的关系,说感情两人都有感情,这在后来的一系列事件中我们会看到,说危险也极其危险,事实上,谢宗芬的性命就攥在这个男人的手上。

除了感情的纽带,或者说是白宝山的性需要,连接着他们,谢宗芬在他作案上,也有可利用的价值。这一点白宝山是看得很清楚的。谢宗芬可以做他的掩体,这在上次去徐水他已经体会到了,同时,谢宗芬有身份证而他没有,外出作案,没有谢宗芬他将寸步难行。在他的严密控制下,谢宗芬已变得对他没什么危险性了,即便有那种迹象,他随时都可以杀掉她——他相信自己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

三天后,白宝山独自一人再下徐水。他不放心,惦记着那些没找到的子弹。

这次他没告诉谢宗芬,单独行动,只去了一天。他想到白天比夜里好寻找目标,因此,一早就出发了。来到旧窑前,果然不到半小时就找到了埋子弹的地点。时隔一个月,他做的记号被雨水冲掉了,他是凭着记忆和周围几棵树确定的方位,把子弹挖出来的。然后把它们重新埋在铁道旁,距上次埋枪的地方大约10米。下午,他坐长途车赶回来。

拖了一星期,他对谢宗芬说:“子弹找到了,你跟我把枪和子弹取回来。”

两人下午出发。仍带着上次购买的尼龙包。来到徐水,挖出枪支和子弹。白宝山把“81—1”式自动步枪装进尼龙包,那支他使用过的“五六”式步枪重新包好埋回原处,子弹全部裹在身上——处理完毕之后,他让谢宗芬在玉米地里僻了30多穗青玉米,放在尼龙包上边做掩护,两人直奔徐水火车站。

后半夜2点半,他们登上一列开往北京的慢车。

凌晨5点,他们在丰台火车站下车,坐354路市郊公共汽车回家。6点钟,推开模式口母亲家的房门。

白母出去晨练去了,继父值夜班还没回来。白宝山把自动步枪取出,独自背到电碳厂三角墙外的山坡上,藏在挖好的那个土洞里。这也是他从前藏“五六”式步枪的地方。

徐水抢枪,对白宝山来说,至此已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从他到徐水踩点,到他最后把枪取回,整整用了50天。

不过,徐水作案也有遗留问题:此事有第二个人知道,这就是谢宗芬。

白宝山脑子里转动的最大问题,就是要不要把谢宗芬除掉。

从根本上来说,谢宗芬只是他偶然相遇的一个女人。家中可以给他介绍个四川女人,也可以介绍另一个湖北女人。谢宗芬对他不错,这当然有点可惜。不过,这女人知道的事情太多。既然他的枪已经平安运回北京,这个女人已经没什么用了,留着她没有任何好处。

谢宗芬本来也是无足轻重的,白宝山让谢宗芬知道了内情,甚至让她参与作案,都说明这个女人在他心中没有多重要。他是决不会让他的家人卷进他的任何犯罪行为中来的,因为他爱护他们。但谢宗芬不是这样,他可以毫不足借地把她牺牲掉——这正是白宝山心地歹毒的地方。

白宝山认真地想过几天之后,下了最后的决心。

从作案的角度看,他应该把这件事做彻底,不留任何尾巴。

他在住所后边的一个山头上(这山叫红光山),为谢宗芬挖好了尸坑,并准备了埋人用的铁锨——这一切,就像他在新安监狱杀李宝玉,杀傅克军所做的准备是一样的。

余下的,就是何时动手,怎样动手的问题了。

他可以假借谢宗芬外出把她打死,最好是轰她到红光山上再把她干掉,那样埋起来更容易些。一个外地流动人口失踪,是没人会深究的。

家里这边好对付,可以说她出去趸货没回来,甚至可以说她去外地去看市场了,那都可以随他去编。谢宗芬去外地没回来,那就是在外地出了事情,这很平常,没什么可怀疑之处。重要的是谢宗芬的尸体不被发现,那么谢宗芬失踪就永远是个谜。掩埋尸体,做得滴水不漏,这是他最擅长的工作。

但是,随着实施的日子的临近,他却犹豫了。他不断观察谢宗芬,故意对她发脾气,毫无理由便对她拳打脚踢。可是,谢宗芬不仅没有被打跑,反而更加贴近他,处处小心翼翼,惟恐得罪他使他不高兴。这让他怎么办呢?

由宝山在这女人面前心软了,他一次次地推迟“执行”的日期,后来干脆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年后,白宝山被捕时供述了这段事实。

有关卷宗是这样写的:

“1996年9月,白宝山为杀其姘妇谢宗芬灭口,在石景山区模式口附近的山上为埋谢宗芬挖了一个坑,并将挖坑用的铁锹藏在附近。据此,北京市公安局殷顺发、刘彦君、胡辉、朱冬冬、朱赤军等人在红光山上搜索了三个半小时,在北山麓一片低矮的灌木林中发现这个坑和铁锨……”

眷宗中附有现场照片。

那个隐藏在密林中的洞穴像张开的大口,随时准备吞噬这个四川女子的性命。幸亏它始终没有闭合上,否则,那将是谢宗芬的坟丘,而且是无名的荒冢。

四、辛集、石家庄、保定“实战演习”

金秋十月,是白宝山跃跃欲试的日子。他酝酿了第一次持枪抢钱的行动。

白宝山作案的阶段感很强,他明白自己在不同时期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白宝山“搞枪”的计划告一段落,他对这支“81—1”式自动步枪十分满意。这种枪威力大,射程远,可打单发和连射,枪柄能折叠,长度也符合他的携带要求,而且,他的步枪子弹也很充足。

但是,抢钱对他来说还是个新课题。

他研究过许多案例,在监狱中也曾冥思苦想,但那只是从想象到想象,是纸上谈兵,毕竟没实际操作过。他曾把银行当作目标,出来才明白那根本就不现实。他放弃了那种想法,把目标转向交易市场。

白宝山带着谢宗芬,趁着在木樨园批发市场上货机会转过几次,结果令人失望。木樨园的商户,日收入最多不过1万元。而且这个市场人多,熙熙攘攘,不好下手。

一天看电视,他看到一个介绍河北辛集皮货批发市场的专题片,交易场面十分火爆。白宝山动了心思。

白宝山对谢宗芬说:“辛集的皮衣生意不错,咱们到辛集去看看。”

谢宗芬觉得突然,说:“我不做皮货生意,又没那么多钱,去那儿看什么?”

白宝山说:“到那你随便看看货,我看看谁有钱,抢他的。”

去辛集之前,白宝山让谢宗芬给他缝制一个挂枪的背带,可以穿在衣服里边,腋下缝个暗钩,用来挂枪。

在去辛集的路上用不着这个背带,白宝山仍把枪放在尼龙袋里,压好子弹顶上火。“八一”自动步枪可以装31发子弹。辛集在石家庄之东,在沧石公路上,两人下午5点到达,在车站附近的小旅馆住下,用谢宗芬的身份证登的记。

谢宗芬不杀是对的了,现在她又有了用场。

第二天一早,白宝山提着枪袋,谢宗芬带着装衣服用的大包,两人一副趸货商模样,一起来到皮货市场。

市场占地面积很大,两人转了半天,没看到一户像样的有大宗买卖的摊位。谢宗芬走得累了,不愿再转。白宝山让她在市场门口看着枪袋,自己租了辆自行车,在辛集集市上到处乱跑。

他们在辛集住了两天,也摸清了,辛集市场摊主的收入,一天也在1万元左右。晚上毕市,摊主大都骑摩托车离开。持枪抢劫1万元,不大值得,摩托车又不好跟踪,可白白跑这一趟白宝山又不甘心。

第三天市场下行时,白宝山盯好两家蹬三轮的摊主,要谢宗芬跟踪其中一家,弄清对方的住址;他自己跟踪另一家。

两人分开,没走多远白宝山就感到这样做不行。枪在谢宗芬那里,她又不会用,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就全完了。他立刻放弃了这次跟踪,赶过来叫住谢宗芬。

首轮抢劫案迅速流产,两人沮丧而归。

回到旅店,白宝山对谢宗芬说:“这个地方不好,咱们到石家庄看看。”

来到石家庄,这里有个“南三条”批发市场,白宝山当天就带谢宗芬过去转了。带枪不轻松,容易引人怀疑。这回白宝山变得聪明,买了辆小旅行车,把装枪的尼龙袋放在车上拉着。

两人看过服装市场再看百货市场,才明白天下市场都相像,这儿的摊主,一天营业额也在1万上下。

转过天来,白宝山在市场盯上个卖皮衣的,跟到对方的住所,把地址记下来,返回到谢宗芬这里取枪,说:“跟上一个,有点钱,咱们就搞他。”

两人找个僻静地方,白宝山穿上背带,谢宗芬帮他把枪挂在身上,看看没什么破绽,白宝山一脸杀气地去找那个皮货商。

一进楼门,遇到一个男孩儿。

白宝山问:“这楼里做生意的人在家吗?”

男孩反问他:“这楼里住的几家都做生意,你找哪家?”

白宝山一听,就知道自己的“生意”砸了,他的目标没搞准。

他打个幌子返回来,气色很不好看,对谢宗芬说;“石家庄不呆了,咱们去保定府。”

两人出来四五天了,一路上花的都是谢宗芬的钱,带的钱也快花光了。

谢宗芬不高兴地说:“没路费了,还去保定干啥了?”

白宝山这次没发火,愣了愣说;“那就回去吧。”

两人还是先到了保定,从保定换车回北京。

路过房山县时,白宝山对谢来芬说;“你没去过二姐家,我带你到二姐家瞧瞧。”这样,他们中途在房山下车,去了农场。

到二姐家天已黑了,白宝山跟二姐扯谎说:“我们到石家庄看货,回来车坏在房山县了,我俩顺便过来看看。”

二姐给他们腾屋子,白宝山把枪藏在床板下,两人在二姐家住了三天。

回京时、白宝山借二姐的自行车,把枪包捆在后衣架上,先走了。谢宗芬坐汽车回来。比白宝山早到10分钟。谢宗芬正洗脸,白宝山提着枪包进屋,顺手塞在床垫子底下。

两人又吵了一架。这次是谢宗芬有气,对白宝山表示不满。

谢宗芬说;“你啊,别到处乱跑了,跑也没用、让人跟着害怕。我们好好做生意,我也能养活你。”

白宝山气馁,说:“我没办法,我这人什么也不会干,除了抢,我做不了别的。”

两人闹得不痛快,主要是白宝山不痛快,他为这次出行一无所获而丧气。

不久,因房主要涨租金,白宝山退掉小房。他和谢宗芬搬回北辛安老平房。像多年前一样,大弟一家人住东屋,他和谢宗芬住西屋。

天气越来越寒冷了。

随着严冬的临近,白宝山酝酿的一起大案,也进入了倒计时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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