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墨不比宫里的,便将就着用吧。”萧月仙研好墨,把纸也铺好,对李恪道。
李恪道:“本王出身军旅,哪有这般多的讲究,能写便是。”
李恪说着,从萧月仙手中接过笔,端坐于书案前,提笔着书。
能叫李恪空着肚子忙活的事情自然非比寻常,萧月仙看着李恪这般端正的模样,心中也很是好奇。
萧月仙作势为李恪揉肩,便靠在了李恪的后背,时不时地瞥向了铺在书案的上白纸,而李恪所书对萧月仙也毫不避讳,故而萧月仙能看的仔细。
“东南各军府统军亲启:今淮南大雨,连日不停,淮水已有决堤之像,淮水若决,必祸延东南半壁,使黎民殃苦,国力疲敝,本王李恪,为免天灾,当行节臣之权,调东南府军来此,修河堤,理水政,凡各府府军,接本王令着,各抽调常备兵力之半数,援驰楚州,若有违者,依军令斩!”
萧月仙就在李恪的身后,看着李恪在纸上写下的一笔一字,脸上虽是不动声色,但心中已是满满的诧异。
她没想到,李恪竟然动了调兵治水的心思。府军治水,这可是她从未听闻过的说法。
一时间,萧月仙还未全然消化掉自己方才看到的东西,但她看向李恪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复杂的味道。
她是萧铣之女,亡国公主,在萧月仙自小的听闻中,唐朝君臣便该是奸诈狡猾,心狠手辣之辈,对待治下百姓,也是如视猪狗,这一些萧月仙也曾毫不怀疑地相信,可当她见到了李恪,现在的她竟开始动摇了。
这天底下,应该没有人比李恪更加能够代表她所痛恨的大唐君臣了吧。
他是皇子,爵封亲王,官拜大都督,既是君,又是臣,他本该是萧月仙最为痛恨的大唐走狗,可每每当萧月仙面对李恪时,她的心里却又生不出太多厌恶。
论样貌,李恪俊秀英气,虽年少,却有着一种说不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和淡然。
论为人,李恪待人处事温和,哪怕是面对宫中婢子时也没有太多的架子,反倒和蔼地很,甚至可以在大雨中与他的麾下袍泽岿立其中,甘苦与共。
论才干,李恪少时为质,救关中万民于水火,他文采斐然,一篇上佳的诗作张口便得,一笔书法,更是颇有几分大家风范,至于武艺,更弓马纯熟,比肩军中宿将。
就是这样的人,萧月仙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同那些贪赃枉法、穷凶极恶的朝廷鹰犬划上等号。
地方大都督擅调府军,这是多大的干系,李恪为了缓解淮河水情,竟也心甘情愿地担了下来。
兵权这个东西,向来都是最为忌讳的,李恪出身宗室,天家父子之间便更是如此,这一点,萧月仙自然清楚地很。
李恪调府军治水之举,虽有奇效,但他也担了天大的干系,若是此事闹上了朝堂,免官革职都算是轻的,弄得不好,甚至会丢了王爵和封号,贬为庶民。
李恪虽为扬州大都督,提调东南军务,但淮南水患属政务,不在军务之列,李恪大可明哲保身,不做置理,可李恪偏偏出手了,而且动用了李世民赐予他的节钺之权。
要知道,李世民赐予李恪节钺,多半还是场面上的意义,可不是给李恪这么用的。
就在萧月仙还在恍神的时候,李恪的手令已经写好,自一旁的木盒中取出了他的楚王金印,盖了上去。
“楚王恪印。”
四个鲜红的篆字印在了手书之上,这封手书顿时便有了东南半壁江山最高的效力。
“来人,把本王的手书送出去,着楚、濠、滁、寿四州统军即刻依令行事,不得耽搁。”李恪将手书合上,唤了门外的卫率,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