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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住气,手不要抖。”
“我没有抖。”
“我看见你小腿在发颤。”
“好吧我承认,我小腿有点抽筋...”教堂屋顶路明非趴在平坦的屋脊平台,手中紧抱着那把“巨人之枪”感觉浑身上下都被一种名叫紧张的固体包裹了,空气被锁死在外面任由自己怎么呼吸也抽不进鼻腔里,心脏玩命地跳快要从喉咙里吐出来了。
毕竟不开玩笑,这一枪18年的功力,龙王顶不顶得住路明非不知道,但如果打空了那跟龙王刚正面的林年一定顶不住,那连带着他也顶不住,所以这一枪几乎是把他自己的命系在一起了,如果是在以前他去文学社偷偷摸摸给陈雯雯送个生日礼物都会手抖,更别提赌上性命跟龙王刚枪了,他没昏过去都算他这几年吃肥了长了一颗大心脏!
“深呼吸,作为狙击手呼吸不能乱,不要去刻意地屏息,屏息的确可以让身体‘静止’,但如果瞄准时间过长,伴随的长时间屏息也会导致大脑缺氧,视力模糊,手指发抖等等严重的负面影响。”酒德麻衣在路明非身后半蹲,以惊人的目力远眺英灵殿上战斗厮杀的两个影子充当了观察手和射击教练的角色,让路明非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17岁夏威夷的那个下午。
“找到自己呼吸的规律,呼吸的频率要维持在2:1,最好抓住吐息将体内空气大量排空后的那一瞬间开枪。从这里到英灵殿直线距离1700米,世界狙击记录是3500米,狙击枪我已经给你校好了,你的狙击难度甚至没有后者一半高所以不要太过紧张,这只是一次简单正常的射击罢了。”
“姐姐你真是会安慰人...”路明非心想,但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现在正在按照酒德麻衣的话全力寻找自己的呼吸频率,虽然他就连这个女人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在接触对方之后对方的一言一行仿佛都有魔力一样给他一种安心感,让他深以认为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害他。
说好听点叫默契,说难听点叫见色起意。
“手指在开枪前不要轻易放在扳机上,这把枪为了射击时的精度选配了微力扳机,稍微大一些的摇晃都会触发条件打出子弹,作为狙击手心态很重要,所以你的弹仓里只有一颗子弹,也是你仅有的一颗子弹,就算还拥有更多的弹药储备我也不会建议你压进弹匣里,在开了一枪之后,第二枪和第三枪对于狙击手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见到路明非老老实实地把手指放到了扳机一侧,呼吸也渐渐开始稳定起来,酒德麻衣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尔后说出的又是本该艰难晦涩但却为了路明非易于理解简化版的射击指南,比如角度射击,俯角和倾角什么的,弹道、风速、高温对子弹出膛的影响什么的...
路明非全部听在耳朵里,酒德麻衣每次问他听懂了没有,他就点头,就算没听懂也点头,因为就算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是狙击的世界冠军,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手把手的教导了,真正握住枪的是他,临时被架上烧烤架的也是他,考虑‘烛龙’如果成功爆发后他这具炭烤排骨是中辣还是特辣的也是他...
在他真正把视线放到狙击镜上瞄准向那两个人影时那股压力才真正地落在了他的头上...在摸到狙击枪知道自己的使命时,他一直以为虽然开枪的代价很大,但只要自己心态良好就可以把这当作只是夏威夷的一次下午打靶罢了,但在真正上了狙击镜后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误解有多么可笑。
打移动靶和打固定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这种感觉就像是奥运会的飞碟射击项目,但奥运组委会临时决定今年我们整个花活儿,飞碟射击项目改成了无人机射击项目,且每个无人机都会以每秒340米的速度做布朗运动...任何一个选手都会当场疯掉的好吧?
在英灵殿的上空,路明非眼里自己的靶子正无时无刻以接近超音速的速度在空中飞行,两个影子在一次又一次熔浆的喷发和炸裂中撞在一起,稍触及分只留下满天滚烫的星屑,他有些麻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目标,又看了一眼酒德麻衣,大概意思是: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不愿意自己上了,这是怕你那百分百命中的记录在今天被打破吧?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开这一枪的。”酒德麻衣直直地看着望向自己的路明非不闪不避低声说,“你是‘S’级,所有人都认你是‘S’级,这是意味着什么的,但如果就连你都不相信自己,你怎么勘破虚妄把握住属于你的‘真实’?有些时候你离真实就只差那么一步,放在今天就是你的手指压下扳机的那一点力气。”
“有很多人都赌你赢,所以自然有你会赢的道理,为什么他们不赌我赢呢?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趴在你的那个位置也做不到更好...这件事只能交给你,路明非。”她说。
“那...我尽量试试看吧。”
尽管心乱如麻,路明非还是在之后的沉默中做下了决定。
他不说话了,单眼透过狙击镜看向远方的两个高速移动的影子,舌头轻轻抿过因为高温而干涩起壳的嘴唇,脱掉正装外套下的白衬衫被汗水打得浇湿贴在后背上,大片的水滴从他身下汇聚可他却还是一动不动就像夏天麦田里干枯的稻草,只等待有风起,随风起。
感受到身边男孩迅速进入状态,就连耳麦里闻见那股严肃认真气味的薯片妞也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麻衣,你真是鸡汤界的大师啊,原来不靠美色你也能睡服别人,从现在开始我对你改观了!”
可现在酒德麻衣没空去管后勤丫鬟的吐槽了,她是作为观察手坐在路明非身边的,但其实按照现在战场的情况来看有没有观察手都不重要了,因为想要命中目标除了射击经验和技巧,更重要的是‘感觉’,对于狙击手想要猎杀的目标那种互相吸引的天然联系感。
有人说那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通感,也有人说那是狙击手与生俱来的第六感,但酒德麻衣更相信另一种说法——那是血脉与血脉之间的互相牵引,身边这个大男孩血管中流动的血液会引领着他的直感,将那颗致命的子弹送到目标的身上。
所以这个难如登天的工作只能由路明非来完成,作为观察手的她不需要操心更多,但她真正的工作也是从现在才正式开始...在路明非开上这一枪前,她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外在的条件干扰到他,这些条件可能是天空坠落下的陨石,也可能是烧伤教堂的野火,但更大的可能还是那不知会从哪里飞来的一颗致命的子弹。
也就是这个时候,英灵殿的天边传来了‘天听’之声,那简直就是天空和大地发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声音,所以那声音沿着天穹的火云,沿着大地燃烧的旷野一路传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宏大如世界之巅的洪钟被敲响。
那是有人在低吟浅唱些什么,音节绕口,随着他的咏唱光芒从远处的天上升起了,正在撤离卡塞尔学院来到了孤山之下的学员和教授们都驻足了脚步扭头看向了那一簇白光,有人想起了既白天空的东升的耀日,也有人想起了宇宙银河中燃烧到最后一刻坍缩爆炸的恒星,但更多人此刻想到的却是脱离于现实的神话。
神话中,身长千里,通体赤红的长龙游荡在山川之间,他闭眼即是漫天星辰漆黑昼夜,在黑夜中藏着自己那无足而人面的可怕形象。当有人发现他,为他的可怕战栗而举起屠刀时,他便睁眼,于是白昼悬日光照千里。
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是为烛龙。
以身为烛,燃烧,燃烧,将火焰播撒向整个世界,点燃最高最亮的火炬!从这一刻开始,就连远隔千里的NASA航空局内也正在刷新出惊人的报告,一颗卫星捕捉到了伊利诺伊州旷野上那地球的‘耀斑’,空间站的宇航员们俯视地球,彼此对视,在那地表上,他们居然看见了耀眼程度超过了夜晚下城市那燃烧的灯火——那是仿佛从宇宙中坠落,但却实则从地上升起的一颗火红恒星。
光芒照亮了卡塞尔学院的一切昏暗,在龙吼与燃烧的恒星中,冲击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发剧烈了,在战场的中央,三度暴血一口气推到了极致的林年已经将血统的桎梏,临界血限的壁障抛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