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里糊涂接过旨,懵里懵懂谢过恩.这就当领导了?还是高官干部?
送走侯安,陈洛看着还留在方寸山上的程南松,陈洛将他请到书房,上了好茶,才苦笑道:"兵相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就成了法相了?""我才二十岁啊!"
别看平日里,无论是之前的文相颜百川,还是现在的政相韩青竹,甚至包括兵相程南松,都和陈洛谈笑风生,互相算计起来也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但那是因为他们将陈洛当做了后辈子侄,没有什麽拘束.
可实际上,大玄四相,威势――倾天!
大玄生灵何止亿兆,就说陈洛面前这个四相中最弱势的前法相程南松,即便有着"世家圣族"的掣肘,但那也是一令而天下变色的威权人物,提笔落笔间就能决定无数人的命运与生死.
相权之重,有两件事可见一斑.
首先一件,大玄律第一条,曰:四相联名,可上参圣堂,废立帝王!
其次一件,四相任一相位任免,需至少二位大相举荐,皇帝不可擅专!
有人将大玄四相比喻为国之四柱,民间又称为四柱国相,以"柱国"唤之.
可是如今,自己居然成了其中之一.换谁不懵逼啊!
要说在幽冥时,陈洛接任如来是因为禅宗大道,那还可以理解;可这大玄法相的职位落在他的头上,陈洛是有些意料不到的.
不因为别的,就是怎么排,也排不到他啊.
历任大相,皆是儒门大儒,按陈洛现在猜测,应该都是求索境,而且都是放眼神州大地,深通天下大势之贤能,德高望重,堪称宗师,方可胜任.
怎么会轮到他这么一个惫懒小子?
其实之前在麟皇那里听到关于"世家圣族"的事情,陈洛也有心改变现状,不过当时陈洛对自己的计划是有精力的时候,打打辅助,奶一下新任法相就好了.
结果――adc竟是我自己?陛下呀,我怕带不动啊!
"兵相大人,法相一职,身负国法之重,实在紧要.朝廷是不是再考虑考虑?"陈洛还想推脱,"我自己才二十岁,还没定性,跳脱张狂,怕是有些不适合……"
"二十岁,不小了."程南松捏了捏胡子,淡淡道,"大玄十八岁即可成婚,二十岁的话,孩子都可以跑了."
"跳脱张狂就跳脱张狂吧,你若老实持重,倒不配少年法相的名号.只要按大玄律行事,你怎么当法相是你的事,在乎其他做什麽?"
"老夫被人称作南山老松,是性格本就如此.我师兄宋慈当法相时,就是神神叨叨,没事就要研究人家的尸体,不也是一任法相吗?"
说到这,程南松微微顿了一下,又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文圣封圣前,亲口向陛下举荐,我等一致通过的人选."
"再说,老夫又不是死了,就算老夫死了,宋圣还在,真有什麽事难以决断,我们自会帮你计议."
"偏倚处设置至今,内部早已分工明确,条理清晰.需要法相亲自过问的事情并不多,你想把差事做差都难."
"平日里只要不出大事,你该修行就修行,该更新就更新.除了每月一次的大朝会必须参与外,其余时候,就算闭关都行."
陈洛眉头微微一皱.你这话说的.只要不出大事?
那合着只要一出,必是大事咯.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看我头铁,想让我去撞世家圣族!不过,从这个角度去想,自己确实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武道道主,又有竹林当靠山,和圣堂道宫关系都不错,和方家势同水火,最主要的是,心思玲珑!
简直就是可肉可奶可输出,一个人就是一个作战平台.啧啧啧,这帮老头,眼挺毒啊.关键是,自己愿意不愿意?
程南松见陈洛还在犹豫,也是沉沉叹了一口气:"法相确实是个苦差事."
"不比文相威重,不如政相威权,也比不上兵相威武.若是遇上世家圣族的案子,明面上百姓咒骂,背地里世家嘲笑,两边不是人."
"法家门人,大多没有好下场.像我师兄,像我这般,已经是邀天之幸."
"你不想趟这趟浑水老夫可以理解.只是……我们认为,你或许能带来一丝改变."
"老夫可以立丹心誓言,若你陈洛有危难,老夫愿舍了这条命去护,你若觉得老夫的承诺不够,我师兄宋慈也可……"
"程相,不必说了."陈洛开口打断程南松,"这相位,我接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有所需,我陈洛岂有逃避之理."
陈洛定下了心思,之前他迟疑,自然不是忌惮什麽世家圣族,只是心里有些没底.毕竟担负着亿兆人族的福祉,与他之前在东苍城做甩手掌柜还是不一样的.
自己受了委屈倒没关系,反正年纪小脸皮厚,怕就怕因为自己的疏忽给百姓带来了损失和苦难.
但是既然前辈们对自己这么认可,将这相位虚位以待,那自己接了也就接了,尽自己全力便是.
"不过……"陈洛笑了笑,"我手上还有些事要处理,需要几天时间."
"这个没问题."听到陈洛接下了法相一职,程南松也松了一口气.他专程留下来就是为了说服陈洛真心上任,如今目的达到,陈洛的一些小小要求自然一口满足.
"需要几日?十日够不够?老夫这就和朝廷说."程南松问道.陈洛估摸了一下时间,点了点头:"十日足够了."
而与此同时,文昌阁和正大堂的文书也传遍了整个大玄.无数百姓从衙门门口贴出的露布以及驿站传递的邸报得知了新的消息.
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大玄人民的好儿子,武道之主,陈洛,晋爵为传国公,封号安国公,同时继任法相一职.
然后从明年元月初一开始,大玄改年号为"玄章",明年即为玄章元年.嗯,这个消息不重要.
关键是,梧侯加官进爵了!法相啊!柱国大相啊!
这个值得去青楼喝一杯!
而随着消息的扩散,不少百姓或欣喜,或痛哭.无数声音在一个个百姓心头响起."可以的,如果是梧侯的话,一定可以的."
"一定能为我们主持公道的!""天,要亮了……"陌州,方家.
自从南荒血脉潮汐,陈洛脱下了马甲,昭告天下白墨就是陈洛,陈洛就是白墨之后,方家便在一年内第二次封门.
坊间传闻,当日方家代家主方化及气急攻心,动摇方家气运,方家众大儒同时吐血,族议厅内血流成河.
即便有其他方家大道的门徒家族四下阻挠,但是方家依然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市井间的笑柄.
更有说书先生研究出"陈敌白友"的典故,用来形容被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窘态.
如今,可以说是方家成为圣族以来,最为困窘的时期.
此时此刻,方家家主方化及坐在后园之中,望着树上一片将落未落的秋叶,深深地叹了一声.
他此时的容颜,似乎比之前老上了几十岁.家中半圣还未回归,他就还得担着家主这个责任,但是他越发感觉力不从心了.
"看到那片树叶了吗?"方化及对着身边的方家大儒说道,"你看它,明明已经到了落下的时节,却依然死死地抱住了树枝,这种不屈,是我方家如今急需……"
"家主,家主!"一声喊声传来,一名方家后辈快速跑入后园,带起了一阵风,正好将那片树叶刮落.
方化及:(?｀?д?′)!!
"何事!"方化及一脸怒色,望向那跑来的后辈.那方家后辈一惊,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毕恭毕敬地奉上一枚玉简,说道:"中京那边传出新消息了."
"什麽消息能有树叶重要!"方化及还是不解气.
"树叶?"那后辈一愣,不过还是解释道,"和陈洛有关."
"陈洛?"方化及浑身一震,连忙将那玉简接了过来,神识入内,仔细检查了好几次,那脸上的怒容与愁容逐渐消散,最终化作了一道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在这笑声中,方化及的面色居然缓缓红润起来,整个人似乎也年轻了许多.
"家主,发生何事了?"有同行的方家大儒不解,连忙发问.
方化及将手中的玉简递给他,又和其他的方家大儒说道:"中京传来信息,陈洛上任法相!"
众大儒先是一愣,随即瞬间明白过来,一个个面色激动."家主,当真?""哈哈哈哈,这个陈洛,走了一步昏招啊!"
"四大相,偏偏选了法相,这是给我们送机会啊!"一时间,花园中之前那股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法相,对于百姓甚至百官来说,那都是巅顶人物,得罪不得,但是对于方家这些世家圣族来说,这个位置,还不如一个六品言官来的重要.
毕竟言官那是真的可以告状的.法相?
刑不上世家,法不责圣族.当这个规矩是说着玩的吗?多少鸿儒学宗,最后都是倒在了法相这个职位上.
之前他陈洛是红尘道主,是东苍城主,游离在整个大玄体系之外,他们方家没什麽办法,可是现在是陈洛自己主动进了这个体系,那这里面的门道可就数不清了.
真以为陈洛身份尊崇,就可以在法相位上为所欲为吗?
若是操作得当,让陈洛在法相的位置上出个大丑,犯个大错,甚至栽一个大跟头也不是办不到!
民心向背,只在一瞬间.
"家主,还是要谨慎."一名方家大儒提醒道,"我们能想到的,那帮人未必想不到."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推陈洛上任,怕是有所防备.""尤其是陈洛本人,心黑的可怕,还是要小心一些."
方化及也是微微点头,铿锵道:"这一次,需好生筹划.""换个方式,和他斗一斗.""老夫不信,我方家会一直输!"
说完,方化及又看了看之前那落叶的大树,淡淡道:"把这树砍了."
"叶子掉了,就没看头了!"灵州,竹林.
正在吃着烤竹笋的凌楚楚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听着竹林老七的一具纸分身的汇报,说道:"小弟弟回来了?"
"好嘛,窝去中京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