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府衙之中,宋慈手中捧着厚厚一叠的卷宗,一边走路,一边皱眉沉思,全幅心神境界沉浸其中。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抽调而来的东厂番子,手捧着一大堆的证词、证据,跟着宋慈亦步亦趋,不敢懈怠。
“宋司直!”突然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将宋慈喊住。
宋慈回过神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便见廷尉温体仁,正站在门厅前,对着宋慈很是温和地笑着。
宋慈微微一愣,旋即合起手中的卷宗,走到温体仁面前,对其躬身一礼,道:
“温大人!”
温体仁看着宋慈,神态温和道:
“今日乃是元宵佳节,宋司直辛苦多日,怎么还不放衙回去休息啊?”
宋慈闻言,低头道:
“身负皇命,实在不敢怠慢。柔宁帝姬被刺一案,尚未侦破,下官实在不敢休息!”
“好!”
听到宋慈的话,温体仁忽然一拍手掌,大声喝彩,然后道:
“宋司直年少有为,和本官一样,时刻谨记忠于皇命,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这份忠直之心,本官甚是欣赏!”
温体仁这刻意放大的声音,便好似生怕别人听不到自己表忠心一样。这幅姿态,看得宋慈眼角一抽。
宋慈愣住了一会儿,方才轻咳道:
“温大人,下官这案件还在身……”
温体仁闻言,连忙一拍大脑,道:
“怪我怪我,都忘记说正事了!”
他顿了顿,朝身后微微招手。
片刻之后,一年轻官员从厅堂之中走了出来,先后对着二人微微躬身一礼。
“下官严嵩,见温大人,宋大人!”
宋慈见状,不由得有些摸不清楚这温体仁想要做什么。
温体仁闻言,轻笑一声道:
“本官见宋司直近来,查案颇为辛苦,便做主从尚书台中听政的进士中,将惟中,啊,也就是严嵩严进士给借调了过来,给你帮把手。”
如今这些科举进士,只是在尚书台中听政,属于是实习期,没有授予正式官职,不好以官职相称。是以如今朝中上下,便直接称呼他们为哪位进士。
温体仁顿了顿,又指着严嵩,道:
“你别小看啊,惟中乃是这次科举秀才科的魁首,颇有才学。你们都是年轻人,想必自有共同话语的!”
也不知是该说惺惺相惜,还是臭味相投,这才不过几个月的功夫,温体仁和严嵩竟然也能勾搭到一起。
宋慈听到温体仁的话,微微点头,打量了几眼严嵩。
别看严嵩人品一般,但这相貌方正俊朗的,看一眼,倒是能够让人心生好感。
宋慈微微点头,对着严嵩挤出一丝笑容,道:
“今后,便有劳严进士了!”
严嵩见此,连忙躬身,态度谦卑地道:
“不敢不敢,还请宋大人多多照顾!”
温体仁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你们两人好生合作,待这案子侦破,陛下、朝廷自有嘉奖!如今尚书台之中,正在整合朝廷机构,于尚书台诸曹之外,筹备刑曹……呵呵呵,本官今后,还需依仗你们这些年轻才俊啊!”
虽未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就是自己即将升官,让二人好好办差,他温体仁自会照顾二人。
严嵩闻言,眼中顿时一亮,却强忍心中悸动,低头故作矜持道:
“严嵩为报效陛下之恩,自当竭尽全力。”
看着温体仁的这般模样,宋慈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厌恶之意。
自己明明靠着本事做官办差,为何到了他嘴里,就需要他的照顾提携?若是无论是谁,无论有没有才能,只要有他的提携便能够高升,那这朝堂还像个什么模样?
但此时的温体仁,对宋慈他毕竟是好言好语。是以纵使宋慈心中厌恶,但也不好恶语相向,只得语气发硬,沉声道:
“若是温大人无事,那下官还得前去翻查卷宗呢!”
温体仁原本笑呵呵的脸上,微不可查地一僵,旋即一转即逝,继续笑道:
“哎呀,差点忘了大事。宋司直快去吧!”
宋慈闻言,抱着卷宗,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一群东厂番子,本就是奉命听宋慈调遣,自然是连温体仁的面子也不用给,跟着宋慈离开。
温体仁嘴角笑意不消,眼中却是冷了下来。
严嵩眼睛见宋慈领着一众人离去,方才对着温体仁躬身一礼,道:
“温大人,下官这便前去了!”
温体仁温和地点了点头,勉励道:
“好好办差!”
严嵩以余光一撇,见四下没人了,腰身微微躬起,语气谦卑道:
“谢大人,下官必定不忘大人您的提携之恩!”
温大人,刚刚人多,不好发挥。但他不计您的情,下官记得啊!
温体仁将严嵩如此,心中倒是微微好过了一些。
看着宋慈离去的身影,温体仁眼带深意。
这侦破了案子,陛下更加重用于你,今日这事就当没发生。
可但凡你没查出来,在陛下那边失了作用,哼……
宋慈领着一众东厂番子,走到他在廷尉府中的一处小院子,扭头一看,却将严嵩没有跟来,微微皱眉。
他摇了摇头,走进小院之中,抬头便看到穿着一身官服,身形挺拔清瘦的身影,不知何时就站在了院子中,好似等候了许久。
看到宋慈回来了,身穿官服的清瘦青年当即走上前来,对着他微微一礼,一脸严肃地道:
“下官海瑞,奉尚书台之命,借调入宋司直麾下,受宋司直调遣。”
海瑞微微一顿,取出一封公文,肃着脸递给了宋慈,道:
“借调公文在此,请宋司直查验!”
宋慈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道:
“可尚书台借调之人,不是严嵩严进士吗?”
海瑞闻言,微微摇头,道:
“下官不知!但公文在此,请宋司直查验!”
宋慈见此,只得接过公文查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