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一声喊出,众多臣工瞬间心中一悚,高攀龙也愣在当场。
紧接着、一队十二人、身着山文甲的大汉将军快步入殿,那甲胄碰撞的声音,让所有人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大汉将军入殿,经历了数个月训练的他们,远超以前的气势。
他们在站在了大殿长道左右,立定转身,让所有人几乎屏住了呼吸。
高攀龙也是愣了愣,但愣了之后,他那自以为是的清高脾气也上来了,顿时大声道:
“齐王乃祸国之乱王,此时若不整治,大明将来必将遭遇大祸!”
“拉下去!”朱由校目光锐利,好似要吃了高攀龙一般。
众多臣工的心悬了起来,刘一燝等人也担心朱由校下出要杀高攀龙的旨意,准备劝阻。
但出乎意料,下一秒朱由校却道:“打二十廷仗!”
“遵谕!”
大汉将军闻言,当即上前将高攀龙架了起来,而被架起来的高攀龙还在开口骂着:
“可怜我大明二百余年国祚啊!万岁!臣忠心一片,您必须要收回兵权啊!万岁……”
高攀龙被架了出去,而因为他的搅局,先前还在说御马监和朱由检事情的诸多臣工也闭上了嘴。
眼下这局面,似乎是谁开口谁就遭殃,倒不如等皇帝先消气,再用奏疏继续弹劾。
不过高攀龙的话,却给了他们一个突破口。
是啊、执掌兵权的亲王,和年轻气盛的皇帝,史书之上,但凡有二者同朝,都会离心离德。
那齐王朱由检虽然有兵权,但一旦失去了皇帝的支持,也只能落得大婚就藩,孤老在藩地一生的下场。
姚宗文心中盘算,在想着要怎么离间朱由校和朱由检两兄弟时,朱由校却突然道:
“散朝!”
说罢、他拂袖离开,只留下了低着头的众多臣工。
等朱由校彻底离开后,一些齐楚浙宣昆等党派的官员,才面露讥笑的看向了东林派系的官员。
一些拿了盐商润笔费,准备弹劾朱由检的东林官员也是无奈,而刘一燝等人更是皱眉不已。
其中、杨涟眉头紧锁,在臣工散去后,也准备散去,前往吏科继续做事。
只是走出文华殿后,他眺望着远处的东宫,心中百感交集。
这段时间、东林党内部松散而矛盾的事情开始持续爆发,让刘一燝心力交瘁不说,也让杨涟、左光斗等人十分烦躁。
如汪应蛟上疏的赋税新法,刘一燝、杨涟等人都支持,但却遭到了大部分东林臣工的阻挠和反对。
他们都认为,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减田赋,再收杂项。
但问题是、先减田赋,那么一旦杂项和商税收不上来,朝廷的财政就会更差,导致欠饷的事情再度扩大。
但先收田赋、再商讨加杂项,这行为又不被众人所认可。
因此杨涟他们现在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那就是内部意见始终无法统一。
可如果不管那些其他的清流意见,他们的新法估计还没出内阁、就被驳回了。
不变法,那么他们就体现不出价值,皇帝自然也就不会青睐他们。
这样的局势,本就有些危险,结果还出了高攀龙这档子事情。
这么一来、恐怕东林在皇帝心中的份量会持续降低。
“该怎么做……”
杨涟问心自问,但这个答案、没有人能给他。
以文臣变法的路子,在万历时期或许能在皇帝的支持下走通,但到了眼下,已经走不通了。
即便再来一个张居正,面对诸多利益党派的阻挠下,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进行变法。
没有中层支持、高官想执行的变法就是水中月,镜中花,终究是无法实现的。
杨涟回到了吏科、浑浑噩噩的处理着各地的官员升迁文书,而同时的朱由检,也带人回到了燕山大营。
不过一回到燕山大营的他,就在大营南门见到了一群穿着破烂,围堵在门口的人。
“凭啥不招俺!俺昨天还问你们,你们说今天还招兵来着!”
“这不是和你说了嘛,你年纪不够,况且刚才齐王下令,不招兵了。”
燕山大营南门,一个穿着满是补丁,手里拿着一根放羊杆的少年对门口的金吾卫总旗官理论。
总旗官好声和他说话,却不想这少年道:
“你们先说招人、又说不招,俺走了两千多里,凭啥现在才说不招人。”
“嘿、你这小子,怎么就和你说不通呢。”总旗官头疼的不行,而这时士卒也见到了策马而来的陆文昭和朱由检。
“殿下!”总旗官带着南门的士卒作揖,而朱由检则是道:
“这是怎么回事?”
“回殿下、这群人是从陕西来投军的人,不过他们年纪不到,因此没有投军成功,故此在这里闹了起来。”
总旗官解释,而旁边那群衣衫褴褛的人一听到殿下二字,立马就跪了下来。
朱由检看向了先前理论的那少年,笑着道:
“你倒是有意思,年纪不到还敢理论?”
少年低着头、不敢出气,而朱由检见状更是笑道:“怎么?只敢与他辩论,却不敢与我?”
“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李鸿基,陕西米脂人,旁人称呼我为黄娃子。”少年终于开了口,不过这一开口却让朱由检眉头一皱。
李鸿基、这可不是李自成没有起义前的名字吗?而且这少年还是陕西米脂人,和李自成一样小名黄娃子。
“懂不懂得刀枪棍棒?今朝年岁几何?家中有什么人?”
朱由检之舒展眉头询问,而这李鸿基便开口道:
“俺父母在米脂勉强有二亩地,俺二弟在家给一个举人放羊,家里养不活人,听说参了军有十亩地,家属每人三亩,所以就带着我三弟来了。”
说罢、他伸手拉着旁边的一个十岁小孩。
那小孩有些害怕,紧紧抓着李鸿基的手,这一幕倒是让朱由检回想起了记忆中自家皇兄抓着自己手的场景。
说实话、朱由检并不恨李自成。
毕竟在历史上、就李自成的经历来说,完全是被必反的。
年幼丧父母,入寺庙被赶了出来,随后给本邑艾姓地主牧羊度日,随后父母二弟相继离世,只能前往银川作为驿卒讨生活。
结果差事还没做几天,因为崇祯精简驿站,而李自成又恰好丢失公文,导致被裁撤。
生活已经这样,李自成却不怪朝廷,只觉得是自己大意才导致丢了饭碗。
好不容易从银川回家,又因为陕西大旱,粮食收不上来而欠了债。
因为还不起债,李自成被艾举人告到米脂县衙,县令晏子宾将他“械而游于市,将置至死”。
本来以为是发配,结果要死人,李自成的亲友就把他救了出来,随后李自成为了报仇就杀了艾举人。
但祸不单行、李自成的妻子韩金儿和村上名叫盖虎的通奸,李自成又杀了妻子。
两条人命在身,官府不能不问,而吃官司不能不死,于是,就同侄儿李过去了甘肃甘州投军。
生活如此,换做别人早就造反了,结果李自成还能去投军,这就已经说明他并不想造反。
结果造化弄人,当时李自成参军,因为甘州总兵是杨肇基,勉强还能吃一口饱饭,加上懂得刀枪棍棒,不久便被军中参将王国提升为军中的把总。
只是没想到,参军半年之后,皇太极领命南下,己巳之变爆发。
为了保住北京,朝廷急调四方军队赴京城防守,而甘肃边兵李自成所在部队随参将王国向京师进发,这时、甘肃的边军已经三年没有发军饷了,只要求有一口饱饭就能前往京城抗金。
但是这种时候,参将王国却克扣伙食,而卫所兵们开始要求发开拔银,王国却固执不发,最后导致参将王国和当地县令被兵变所杀。
到了这种时候、李自成虽然是被裹挟的人,但已经是不造反不行了。
因为他同时得罪了地方、边军,天下已经没有他的活路了。
之所以朱由检说他并不恨李自成,便是因为李自成的经历所至,并且就历史上李自成对崇祯的态度来说。
如果崇祯不上吊,李自成不会介意封崇祯为宋王,以他的名义收服天下。
既然历史上的李自成都不介意,那眼下的朱由检又什么为介意呢?
“难道我对自己没有自信?”
朱由检在心底轻笑,随后看向李自成和他身后的一些少年,心想这其中或许有几个不少留名史书的人。
想到这里、朱由检便对陆文昭道:
“把他们安排进入燕山所读书识字,之后从各地逃荒来的少年也是如此。”
“卑职领命。”陆文昭领命,而李自成等人则是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谢齐王!谢谢齐王!”
燕山所、他们都知道那里是好地方,进入那里有饭吃、有肉吃,还可以读书,对于这群在陕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少年人,绝对是仙界一般的存在。
朱由检看着李自成磕头,随后对他道:
“你这名字听着没有福气,我给你改一个,以后你就叫李自成吧,你三弟就叫李自敬。”
说罢、朱由检策马离去,只留下还在磕头的一群少年人……
------题外话------
今天两更,下午四点更第二章